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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書杜甫詩(局部) 董其昌 |
在書法教學和學習中,除了把握好學碑或臨帖的問題外,“師古人”還是“學今人”的問題也是初學書法者應該認真思考的問題。在這個問題上,古代書論家有過明確的論述:梁巘說:“學書須步趨古人,勿依傍時人。”康有為說:“學書必須摹仿,不得古人形質,無自得性情也。”
師古人還是學今人?啟功先生的觀點十分明確:學書必須臨摹古帖,不可學今人。他說:“作書勿學時人,尤勿看所學之人執筆揮灑。蓋心既好之,眼復觀之,於是自己一生,只能作此一家名家之拾遺者。何謂拾遺,以己之所得,往往是彼所不滿而欲棄之者。或問時人之時,以何為斷。答曰:生存人耳。其人既存,乃易見其書寫也。”啟功先生認為今人的字不宜學,更不能看今人揮毫寫字,否則將會“心既好之,眼復觀之”,受其影響,成為某某人之“拾遺者”。為何不能學今人?原因是今人的字乃是其“所不滿而欲棄之者”,我們如果把其字當作寶貝和範本來學習,必然學到其缺點和毛病。啟先生認為當今名家的字,是古人妙處和自家病處相結合的產物,要求學書者不要學今人,而應該臨習古代碑帖。他說:“學書所以宜臨古碑帖,而不宜但學時人者,以碑帖距我遠。古代紙筆,及其運用之法,俱有不同。學之不能及,乃各有自家設法了事處,於此遂成另一面目。名家之書,皆古人妙初與自家病處相結合之產物耳。”
當代書壇,學書者眾,有師法古帖者,亦有學當今所謂名家者,後者還為數不少。我們有的書法教師編教材時,放着古代優秀碑帖的範字不用,而是以自己書寫的字形作範例,這是十分要不得的。不讓學生學習古代優秀的經典作品,而讓學自己的毛病,實在是誤人不淺。
不管學任何知識,都必須明白一個極為淺顯的道理,即“取法乎上”。我們儘管努力在學習古人,卻只能得其皮毛而已,更不要說放棄古代而學今人了。今人學古,各有所得,可以說是“古人妙處與自家病處相結合之產物”,個性鮮明,風格突出。我們完全可以用自己所學的知識去理解和分析,有所取捨,有所得,亦有所失。
啟功先生是當代書法大家,20世紀80年代以來,學習啟功先生書法的人不在少數,而且有的學得還相當像,啟先生開玩笑說,都比他寫得好。但實際上啟先生是反對別人學他的字的。關於這個問題啟功先生在給青年書法家徐利明的信中反覆說明了自己的觀點:“寫今人的字容易似,因為是墨跡,他用的工具與我用的也相差不遠,如果再看見他實際操作,就更易像了。但我奉告:這辦法有利有弊,利在可速成,入門快,見效快。但壞處在一像了誰,常常一輩子脫不掉他的習氣(無論好習氣或壞習氣)。所以我希望你要多臨古帖……”看到徐利明臨寫自己的字后,啟先生在信中說:“臨拙書甚似,但千萬不要再臨了。‘取法乎上,僅得乎中;取法乎中,斯為下矣。’也不知是誰的話,因為他有理,就得聽他的。這並不是我自己謙遜,因為咱們如果共同學習一些古代高手,豈不更好。學現在人最容易像,但一像了,一輩子脫不掉,以後悔之晚矣。”
臨古帖還是學今人,這個問題看起來不成問題,但實際上不是這麼一回事。從理論上講,大家都知道學書法要臨古帖,學古人,但實際情況卻往往不是那麼一回事。目前,書壇上許多年輕人學書法,不知道臨古帖,而是一味地學今人,受時風影響,追逐名家,急功近利。更有甚者以名家和評委之喜好為喜好,投評委所好,揣摩評委的心理。他們不但學名家的字,而且看名家作書,耳濡目染。像啟功先生所說的“心既好之,眼復觀之”。在他們看來,當今名家與自己比較接近或貼近,書寫的時代和環境相同,所用的筆、墨、紙等材料相同,執筆及運筆方法相同,書寫的功能和目的亦相同,所不同者水平也。只要認真學習,仔細琢磨,投其所好,就沒有不成功的。豈不知道學了一身的毛病,把別人的缺點當成了優點,越學越遭,甚至走火入魔,誤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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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書中堂 啟功 |